巴黎圣母院：为什么消防队长会有时间和精力读博士？

巴黎圣母院的硝烟刚刚散尽，关于事故的调查争议已经开始了。一项共识是，当地的消防队员虽然响应比较延误（23分钟才发现火情），但是在整体的战略上占尽先机，公认的结果是“科学灭火挽救了巴黎圣母院”。很多人惊讶地发现，“据法国《巴黎人报》2016年报道，凡尔赛宫消防队长赛卡尔迪（Stéphane Ceccaldi）拥有历史学和艺术史两个博士学位”。为什么消防队长会有时间和精力读博士？这个问题我来回答。

我在国内最郁闷的的一件事，就是被人指责，你没有经过火场，所以你不懂中国消防。进入火场，仅仅代表战术问题的熟悉，了解理论，这是战略层面的的要求。研究战略的，干嘛要懂火场战术？不会游泳的游泳教练，也不在少数。这是两个问题，某些人合二为一，说明眼光有限。研究理论的，一点就通，干嘛需要记住操作内容？所以，过于强调战术安排，忽视战略计划，是国内消防队伍的最大问题。以为这是国外消防队伍的常态，其实不然。一支成熟的队伍，不仅要有持枪操作的人，还要有战略思考的人，国外的高学历制度，给我们提供了消防工作的另一种视角。

为什么消防队长可以读博士？关键的问题是，消防队伍必须24小时连着上班。这是英国消防之父James Braidwood的发现。如果消防队员实行8小时工作制，第一，上下班交接班很难；第二，进入工作状态需要时间，没有进入状态就立即工作容易产生伤亡；第三，火场最需要干涉的时候，正好是下班时间。如果在下班时间发生火灾，你是救火呢？还是下班？所以，一般的安排是工作24小时，休息2天或3天，这样的消防队员就有时间和精力读博士了。过去，消防兵的最大好处是可以把人24小时限制在兵营里（等于无休息，一个月休息4天），所以会导致大量的“逃离消防”现象。社会在发展，文明在进步，现在人们最看重的是学习进步的机会，所以要改革兵役制消防制度，改善消防队员的工作条件。

为什么消防队长要有高学位？安全问题具有特殊性，一个决策失误，带来的损失有可能是影响深远的，比如克拉玛依大火忘了带消防斧的问题，辽宁松花江污染的问题（没有消防水蓄积的设计，所以不应该救，而是等火势烧光），大兴安岭大火的灭火动员问题（增加了伤亡），还有凉山木里大火问题（没有价值的林木，特殊地形的林木，都不值得救）。由于大家都信奉“早救”的原则，所以经常在战略上犯错误，这是消防队伍缺乏理论水平导致的问题，也是问责制推动的结果。安全问题，一定是当地的条件、损失风险的可接受程度和社会舆论的综合性结果，所以消防队长通常是本地人，只有本地人才能够干好为非专业人士诠释安全的任务。安全是一种文化，不了解本地的安全文化，技术再好也不能适应。不了解政治形势，水平再高也不能适应，道理是相同的。

所以，高学位的消防队长，或者非消防学位的消防队长，才能够更好地理解安全问题的战略性质，更好地掌握领导与民众的意图，通过调配资源解决问题，而不是亲自冲锋陷阵，直接进入火场解决问题。在这种情况下，消防队长的高学位和非本专业，反而是一种优势。越是非消防专业，越重视学习消防专业技能，反而能够干好消防队长。而消防专业出身的消防队长，往往因为视野问题、见识问题，在重大决策上犯错误。

我曾经遇到过美国的小镇消防队长（麻州小镇Holliston的消防队长MichaelCassidy，服务20多年，热心公益活动），美国哈佛大学肯尼迪学院公共管理专业毕业。如果中国的北大也培养消防队长，这才是中国人民的福气。消防队长通常是文科出身比较好，因为他需要解决社会问题，而不是技术问题，我国太偏重工程师治国，反而在重大决策上犯错误，这是视野不足造成的。今天的马云不懂计算机，可是不妨碍他投资云计算啊，消防工作的性质，与投资类似，需要多样化才能做出符合社会需要的长远决策。就此而论，中国的消防改革之路仍然漫长，需要多样化的视野和长远的投入，文科博士在消防领域大有发展上升的空间。